我和我的家乡 | 盛千:更喜月是故乡明
眼眸所见、成长所经,无不是家乡紧随祖国的繁荣昌盛。
——题记
我幸福地出生在金秋十月,父母都是农民。父亲是沙洋县爱国村人,母亲是沙市区东岳村人。高中毕业后,父亲便孤身一人从外乡来到东岳村,彼时的父亲虽身无分文,但经媒人说合,父亲的仪表堂堂和勤快踏实很快受到母亲的青睐。婚后俩人从零开始,白手起家。彼时的神州大地,无数像他们这样的小俩口,怀揣希望,憧憬未来,在田间地头、工坊车间,挥汗如雨、辛勤劳作。
改革开放春风吹拂的次年,父母喜得儿女双全,生活愈发“好”起来。从八十年代初期,父母开始养鸡养猪,养鹌鹑种蘑菇,再后来承包了渔塘。父亲订阅养殖类的月刊来学习防治鱼病、了解特种养殖信息等。当我家养殖的鹌鹑下蛋时,第一次看到黑褐色斑点蛋壳的乡亲们好心提醒父母:“不要让伢们吃鹌鹑蛋,小心脸上长满雀斑啊!”现在年逾四十的我,每当看到餐桌上的鹌鹑蛋总想起这句话,仍会莞尔一笑、心里涌上几分温暖。那时鹌鹑的销路特别俏,最好的时节,父母每天能向荆州宾馆送几百只鹌鹑制作卤食。
深秋的凌晨,父亲邀上八九个乡亲,撒开十余米长的大渔网,当天边泛微白时,他们从东头的池底缓缓匀速拉至西头,映着晨曦的鱼鳞光照亮了父亲和乡亲快乐的笑脸。父亲有着超强的数字心算本领,尽管鱼价随行就市,每天变动,譬如当天共捕起385斤白鲢(1.28元/斤)和38斤鲫鱼(4.85元/斤),但父亲总能飞快地心算出两种鱼的总价钱,分毫不差、堪称计算器,因此,父亲常被请去算账记账。于是乎,这一二十年,我家餐桌上顿顿皆是江汉平原美味的鱼类。劳作之余,父母一起肩挑背扛,用整整一个夏天夯实了地基,来年开春,盖起村里第一幢三层小楼。彼时的神州大地,无数的小家庭通过勤劳致富并喜迁新居,一幢幢楼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。
随着拔乱反正和政策放开,父亲的亲族平反后陆续来寻他,直至相认。母亲满心欢喜地接纳了一大家亲戚。小小的家庭逢年过节新添了许多双碗筷,席间长辈们诉说今年的收成,展望来年的光景,道着彼此的祝福,饮下畅快的酒酿;我们小辈则口中衔食,手中拿物,转圈的疯跑嬉闹,一起喜迎新年的到来。自记事起,故乡的堂姐就和我们生活在一起。二伯家里人多地少,政策又刚刚落实,生计艰难,堂姐来我家,和我同住一屋,姐姐勤劳聪明,很快融入了家庭。直到现在我也一直喊姐姐,打心底认她就是我的亲姐姐。亲人互帮互助,不少贫困地区的孩子被送往条件好一些的亲人那里,开始新的生活。彼时的神州大地,改开的春风过处,万象更新,无数家庭和个人的命运随时代发展而转折。
回乡,回故乡,回父亲朝思暮想的故乡。一开始,客车只到镇上,不通村里。车行半日,午时姐姐带着我、我哥下了车,啃了点锅盔,踏上了路人指点的方向。昨夜落了雪,姐姐牵着我们,沿着脚印踏行,路越走越远,越走越长,镇上的房屋已然不见,周遭是白雪皑皑的田地和东西错落的刺林,偶尔有走兽惊起,闪入路旁的雪堆。也不知穿过了几个村庄,低低的几声犬吠似在耳边却又渐行渐远。日头偏西北风渐起,天空簌簌地落起雪来,雪借风势越下越大,将周遭的痕迹尽皆抹去,只剩白茫茫的一片。姐姐紧紧带着我们,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,我们偏离了小路踏进了田野,积雪越踩越深,彼此只听到沉重的呼吸声。又紧走一阵,远处升起缕缕炊烟并亮起点点灯火,姐姐带我们爬上一个陡坡,凭着记忆认出了村庄的轮廓,到家了!后来,我才明白,原来,乡愁就是一条湖泊,家乡在湖的这头,故乡在湖的那头,湖好长好大,名叫“长湖”。
时光荏苒,白驹过隙,转眼改革开放四十六年,家乡有了机场,通了高铁,修了城市快速路,各式各样的立交桥在城市上方如阡陌纵横,昔日的城中村变成了高楼大厦,曾经的田野变成了公园,体育馆、图书馆、购物中心、医院综合体拔地而起,改善了人们的生活,改变了人们的精神面貌。此刻的神州大地,处处新城处处家,绽放着花样美丽。
古有千里江陵一日还,今有长江汉江六刻达。2014年国家修成引江济汉大运河,作为南水北调的配套工程,运河斜穿长湖,直接从故乡门前划过,滋养和灌溉着这片丰饶的土地。运河起于家乡,经过故乡,长湖如一汪明月串起长江与汉江,从此直连家乡与故乡。如今沿着运河两岸,穿行于如画的长湖湿地公园,蜿蜒的林间步道,间缀着莲叶何田田;翠绿的银杏护堤林,一直向远方绵延。昔日回故乡朝发夕至,而今开车回家,沿着运河渠顶公路一个半小时直达。
春日,车行在粉紫色的紫云英花海和黄灿灿的油菜花的柏油路间,嗡嗡的蜜蜂更添乡趣;夏日,穿行于绿团粉黛的莲田中,听取蛙声一片;秋日,穿过黄甸甸的稻田,驶入一树金黄的银杏林;冬日,划破湿地公园的雾霭,惊起湖旁苇丛中的飞鸟沓沓。此时此刻亦如彼时彼刻,神州大地处处升起的袅袅炊烟,指引着游子们归乡的路。
忆昔感今,更喜月是故乡明。